“……”

端親王不解，仔細打量著楊蓁蓁的面色。

楊蓁蓁看了一眼顧清明，似乎是有些顧慮，最終只是輕聲沖著顧清明開口道：“師兄，我……沒事的話，我想和端親王說會兒話。”

“好，你們慢慢聊。”

顧清明面色黯然，但最終勉強笑著，看著楊蓁蓁點了點頭，離開了。

八十九、

顧清明離開後，雖然院子裏只有楊蓁蓁與端親王二人，但楊蓁蓁還是覺得有幾分不自在。

她擡頭看向了端親王，端親王正好含笑看著他，臉上笑容燦爛，不帶一絲陰霾。

楊蓁蓁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。

只是，想到了端親王之前替她付出的那麽多事情，楊蓁蓁深吸了一口氣，對端親王輕聲道：“王爺，我們進去去說？”

端親王依然未曾多想，聞言笑了笑點了點頭。

他跟在楊蓁蓁的身後，與她一道兒朝著房間裏走去，只不過在路上，他忍不住又是輕聲問了一句：“蓁蓁，今日不是說讓本王來接太子入宮嗎？你怎麽又反悔了？”

楊蓁蓁抱著太子的手頓了頓，聲音有些低沈：“王爺……奴婢想與你說的，就是這個。”

楊蓁蓁自稱重新回到了宮中之時，端親王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滯，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楊蓁蓁的意思。

“你想重新回宮？”

端親王站在房門口，開口問了楊蓁蓁。

楊蓁蓁停下腳步，目光望向了端親王，沒有說話。

屋內小環正收拾著床鋪，聽到了門口的動靜，也是站直了身體，走了過來，沖著楊蓁蓁和端親王行了一禮。

端親王因為發現了楊蓁蓁還想回宮的事情，有些心煩意亂，只沖著小環擺了擺手。

而楊蓁蓁則是看向小環，輕聲開口吩咐道：“這裏無事，你先下去吧！我與王爺，有話要說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小環敏感的感覺到了楊蓁蓁與端親王之間怪異的氣場，但是她一個下等宮人，自然也不好插嘴，所以乖乖的聽了楊蓁蓁的話，行過禮後，就退下了。

她退下的時候，還小心翼翼的關上了房門。

房門一關上，屋內重新陷入了尷尬。

端親王的目光一直看著楊蓁蓁，似乎是在等著她的一個答案。

楊蓁蓁懷中的太子，或許是有些困了，一直揉著眼睛，嘴裏嬌嫩的沖著楊蓁蓁輕聲叫喚著。

楊蓁蓁將太子放在了胸口，一手輕輕拍打著，然後擡起了頭，看向端親王輕聲道：“是，王爺，奴婢想重新回宮。”

端親王面上的神色一滯，他怔怔看了楊蓁蓁好一會兒，方才深吸了一口氣，壓抑下了心中的情緒，開口勉強笑道：“蓁蓁，想清楚了，這回宮可不是什麽小事兒，你好不容易出來了……”

端親王說到後一句的時候，語調不覺上揚，可能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，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，平靜開口：“當初你進宮，是為了讓你女兒有一份依靠，現在……不是本王打擊你，你自己心裏也該清楚如今的情形與之前大不相同了，你完全沒必要進宮。”

“奴婢想進宮。”

楊蓁蓁抿著嘴巴聽著端親王的話，半晌兒只是說出了這麽一句。

端親王張了張嘴，似乎是想要反駁，可是註意到了楊蓁蓁此時也有幾分不好的面色，他盡量用緩和的語氣開口詢問道：“蓁蓁，你是不是舍不得太子。本王知道，你與太子之間感情篤定，你是個重情的人，這麽久的相處，讓你一下子離開太子，的確是為難你了。可是你舍不得太子，也沒必要非得進宮去做太子的乳母，本王可以……”

“王爺……”

端親王的話還未說完，楊蓁蓁忍不住出聲打斷了。

她也是深吸了一口氣，擡起頭看向了端親王，輕聲開口道：“王爺，就當是奴婢求你，別說出來。”

她怕自己無地自容。

楊蓁蓁甚至不敢擡頭去看端親王，但是話已經到了舌頭尖上，她狠了狠心，只是輕聲道：“是，奴婢舍不得太子殿下……但，奴婢還舍不得一個人。”

端親王面色一變，雖然楊蓁蓁還沒有說出來，可他似乎已經能夠猜測到楊蓁蓁會說什麽。

他不覺緊握成了拳頭，理智告訴他阻止楊蓁蓁繼續說下去，因為他不願意聽，更不願意相信是真的。

可是實際上，在這一刻，他卻說不出話來。

楊蓁蓁的聲音很輕很輕，可是卻像一把重錘一樣，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頭。

他聽到她輕聲說道：“奴婢舍不得皇上。”

端親王覺得，自己的心在這一刻，仿佛碎了。

“蓁蓁……”

端親王張了張嘴，想要用從前的語氣與楊蓁蓁說話，想要用這種方式來掩飾方才聽到的一切。

而楊蓁蓁則是紅著眼眶擡起了頭，看著端親王輕聲道：“所以，王爺您不要說了，您也不要覺得，奴婢方才說的，都是假話。奴婢不願意再欺騙自己的內心……”

“不可能！”

端親王突然大聲喊道，打斷了楊蓁蓁的話。

他的聲音很重，也將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太子給吵醒了，太子受了驚嚇，哇哇哭了起來。

楊蓁蓁連忙安撫的拍打著太子的脊背，想要哄太子睡著。

然而端親王卻是有些不管不顧，只是沖著楊蓁蓁反問道：“你怎麽可能會喜歡皇兄，明明你每回見到皇兄，都怕的不行！”

楊蓁蓁拍打著太子的手微微頓了一下，然後很快又繼續拍打著太子，仿佛方才那一頓，根本不存在一般。

她低垂著眼瞼，只聽得自己的聲音輕聲開口道：“是，奴婢一直以來，都對皇上避之不及，這是因為奴婢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身份與皇上之間的差距，而奴婢並非孤身一人，沒有不管不顧的勇氣，所以一直偷偷避著皇上，唯恐接觸多了，會情不自禁……可是皇上方才找到奴婢，對奴婢說……他和太子都需要奴婢，奴婢想，或許奴婢也離不開他們！”

“楊蓁蓁！”

端親王深吸了一口氣，努力壓抑下了心中的怒火，方才楊蓁蓁的話，簡直就像是一把刀子，一下一下的割著他的心，也讓他覺得，從前的自己，簡直就像是一個大傻子。

端親王向來都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，若是換成往日、其他的女人，他早就恨得不行，可是偏偏對他說出這番話的人，是楊蓁蓁，端親王有些悲哀的發現，自己竟然舍不得怪她，也不忍心去為難她。

他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，看著低低垂著腦袋的楊蓁蓁。

在這個時候，他竟然還會覺得楊蓁蓁這般有些楚楚可憐，全然忘記了方才她所說的話，所做的心機。

他站在原地再三深呼吸了，終於壓抑下了心中洶湧的怒火。

“好……楊蓁蓁，算是本王認栽了！”

端親王說完這話，看著楊蓁蓁微微變白的臉，心中再次一痛，也忍不住軟了。

他閉上眼睛，不願意去看楊蓁蓁，卻沒有想到，閉上眼睛後，倒是將情緒微微平靜了下來。

“你放心，本王還不至於下作到為難一個女人。本王早已說過，喜歡你是本王的事情，你要喜歡……誰，本王不會責怪你的。先時答應過你的事情，本王會辦到，也會繼續替你尋找妞妞，所以你放心。”

說完這話，端親王轉過身，一步一步，決然的慢慢走到了房間門口，而當他打開房門的時候，腳步忍不住再次停了下來，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楊蓁蓁，楊蓁蓁依然低垂著腦袋，沒有擡起頭來看他。

他自嘲的扯動了一下嘴角，慢慢的走出了房間，伸手將房門合上。

房門合上的那一瞬間，楊蓁蓁早已紅透了的眼眶，再也噙不住淚水，一顆兩顆，滴落在了太子的身上。

原本還哇哇哭著的太子感覺到了滴落的淚水，揚起了小腦袋，睜著他晶瑩剔透的大眼睛，呆呆的看著楊蓁蓁。

看著楊蓁蓁面上異於往常的神色，他伸出了自己的小手，抹在了楊蓁蓁的臉上，他並不懂自己手中沾上的溫熱是什麽東西，但是他卻仿佛有感應似得，將自己的小腦袋，埋在了楊蓁蓁的肩膀上，嘴裏“羊羊羊”的叫著。

端親王失魂落魄從楊蓁蓁的房裏走出，他手上的拳頭依然緊緊握著，胸口處仿佛是有一股怒火想要發洩，但他卻發現，自己找不到任何人來發洩，只因為就像他自己一開始時便說過：喜歡楊蓁蓁，是他自己的事情，而楊蓁蓁並非對他欲拒還迎，相反楊蓁蓁態度明確的拒絕過他好多回，所以如今落得如此下場，全是咎由自取，怪不得旁人。

端親王在關上房門的時候，並沒有馬上離開，而是站在房門之外，仿佛是丟了魂似得，呆呆的看著面前的那一道門。

對於楊蓁蓁，他是真的付出了真心，或許開始時，是因為楊蓁蓁與楊惠寧相似的面容，讓他註意，那麽之後他是真的被楊蓁蓁吸引了，所以幫助她，是他心甘情願。

楊蓁蓁不管喜歡上誰，他可能都不會善罷甘休，也不會輕易放棄。

可是唯獨她喜歡上了自己的皇兄，端親王便知道，自己不可以去爭，因為他的一切、他的這條命，都是他皇兄給的。更何況，二人還是兩情相願。

端親王自嘲的笑了一下，轉過身子，正打算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，突然，目光卻是落在了站在不遠處的顧清明。

往日裏，他看到顧清明的時候，總是忍不住升起一股鬥志。

即使他覺得顧清明如今根本沒有資格參與到楊蓁蓁的爭奪之中，可是，在這一刻，他卻無比的嫉妒顧清明。

顧清明雖然無法擁有楊蓁蓁，但不可否認，他參與了楊蓁蓁過去的人生，擁有了楊蓁蓁最美好的時代以及……楊蓁蓁或許真正純粹的喜歡過她。

端親王突然又覺得，或許自己連楊蓁蓁那個前夫李堅都不如，他在楊蓁蓁眼裏算什麽，一個殷勤的追求者，一個自不量力的追求者？

他一步一步朝著門口走去，在經過顧清明身邊的時候，腳步停了下來。

顧清明擡頭看向了端親王，以為端親王會說什麽，卻沒有想到，端親王什麽都沒有說，只是神色黯然的離開了。

顧清明轉過身，看著端親王離去的身影，又看了一眼不遠處楊蓁蓁的房間。

他猶豫了一下，到底按捺不住心中的擔憂，慢慢的走到了楊蓁蓁的房間門口，伸手輕輕的叩了幾下房門。

屋內沒有任何聲音傳來。

顧清明想了想，又是輕輕敲了敲，輕聲開口道：“蓁蓁，我是師兄，你在屋裏嗎……沒事吧？”

“師兄，我沒事。”

楊蓁蓁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，聽著仿佛沒有意思異樣。

但是顧清明還是有些不放心，他猶豫了一下，又是輕聲道：“蓁蓁，你能開一下房門嗎，我……”

顧清明的話還未說完，房門被打開了。

楊蓁蓁從屋內走出，然後合上了房門，沖著顧清明勉強笑道：“太子殿下在屋內睡著了，莫吵到他。”

楊蓁蓁雖然神色如常，聲音聽著也十分的平靜，可是顧清明卻是敏銳的發現了她泛紅的眼眶，顯然方才哭過。

顧清明一下子有些心急了，忍不住關切開口道：“蓁蓁，你怎麽了？是不是端親王殿下……”

“師兄……我沒事！”

楊蓁蓁不願意聽這些話，忍不住出聲打斷。

可是她的這副逃避的樣子，更是驗證了顧清明心中的想法，他看著一臉倔強的楊蓁蓁，放柔了聲音，慢慢道：“蓁蓁，方才端親王出去的時候，神色也不太對勁，你們兩人，是不是吵架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楊蓁蓁擡起頭，看向顧清明，深吸了一口氣後，她輕聲開口道：“師兄，你多慮了，我和端親王殿下，沒有什麽……”

顧清明聞言，卻是有些自嘲般的輕笑了一下，開口輕聲勸道：“端親王殿下對你的情意，所有人都能夠看得出來，他對你一往情深，又有能力護著你，的確是個良人，你莫與端親王殿下耍小性子，要好好處著……”

“師兄，你別說了。”

楊蓁蓁聽著顧清明的話，神色有些黯淡，搖了搖頭道，“端親王殿下的確是個好人，但……我配不上他，所以不能夠再耽誤他。”

楊蓁蓁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，可是顧清明聽得出來，楊蓁蓁分明便是拒絕了端親王。

他張了張嘴想要勸說，但是不知為何，心中卻是有一股壓抑不住的喜悅情緒，湧上了心頭。

他一直以來不敢繼續接近楊蓁蓁的原因，便是因為自覺比不得端親王，可是如今端親王已經不再是阻礙，顧清明胸腔之中一股熱血，再次沸騰了起來。

“蓁蓁……”

顧清明張了張嘴，想要說話，而楊蓁蓁的目光卻是看向了他的身後，面上勉強浮起了一絲笑容，輕聲開口道：“顧伯母，你怎麽出來了？”

顧清明順著楊蓁蓁的目光轉頭看去，只瞧見顧林氏正站在他的身後，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。

顧林氏見被發現，面上露出了一絲笑容，輕笑道：“方才聽見瑞兒的哭聲，還以為怎麽了，你娘便讓我出來看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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